对当代基督教艺术的认识与思考

提出这一个问题，是在刚刚过去的2013年末，我去参加一个资深传道人搞的一个小型国画展；在其现场，他问到我对其画是怎么看；我想了一想，便坦诚地说：你作品艺术本身，别人是不敢也无法置评，但就你作为一个老资格基督徒和传道人，我却看不出信仰精神的影响，这让人难于理解。——我的话音刚落,他明显地一怔，但他反应很快地随即回答：艺术就是艺术，信仰就是信仰嘛。我则跟着说道：你画国画，理解传统国画艺术的最高境界应是空、无的观念，这些观念就来自传统的佛道思想，也就是“禅”的最高境界。看我们美术史画得最好一拨人，不是僧人就是道人或者抱这类信仰的文人；这就是说他们已将自己信仰精神完全渗透到艺术里，并作为艺术的最高价值标准。同样，如果一个基督徒画家不能将自己信仰精神渗透到艺术里，不能将基督里的观念作为艺术最高境界，这样的艺术当然令人疑惑。唔－我见他似乎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就象很多这类场合，大家就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头脑却时不时冒上这一问题，想了又想，自认为提出它还是有意义的。因为可作进一步铺垫的是，我想起在中国现在分布广泛的基督徒中，大家都在讨论作为基督徒的金钱观；（即拼命赚钱、拼命省钱、拼命捐钱。）作为基督徒的经商观。（即不贿赂、不偷税、不包二奶、善待员工。）而从来就以精神生活为业的艺术家，成为基督徒以后，他的艺术观整个还停留在其世俗社会习得的一套，这不可思议。按理说，一个基督徒艺术家更应该有自己的创作方式。从进一步意义而言，艺术活动既然是纯精神性的，信仰作为其精神核心价值应该、也必须放进去。

怎么放进去？理论上的论述，我认为，首先需要确立一种纯粹创作观。

基督徒们都知道，基督信仰最基本德行，是信、望、爱。而爱，则是贯穿一切的；既是信仰起点，也是其最终归宿。这份爱，理所当然应当作为基督教艺术的起点与最终归宿。集中到爱上，这爱本身依（圣经）又有二条诫命：即爱上帝与邻里。而且爱还是完全无私的，奉献的，不抱怨的；就象信徒们聚会总唱的“爱的真谛”所言，就象圣法兰西斯科，象特蕾莎修女的所作所为。将如此爱的方式移植到艺术创作中，则就要求一个基督徒艺术家从事艺术必须彻底摆脱名利之心的困扰。所谓”彻底摆脱”意思是指,臂如我们久在艺术江湖里,经常耳闻目睹的”哦他的画才是当代性.”哦他的艺术去威尼斯双年展.”之类,对自己创作之路的选择;一些二把刀子的批评家或者媚俗画廊之类对自己艺术趣味的取向。我在艺术上任何选择及偏好,完全出于自我的选择与喜爱,爱艺术如搭上一根筋，不管不顾，纯粹地热爱。当然说到这样爱艺术，很多年青画家也能做到，如大家熟知的那个早死的画家蒙迪里安尼。从事艺术相当纯粹，可其实他只能算摆脱上述名利的束缚，却又堕落在自己肉欲里；看他留在世上，那些充满情欲的画，一看便知。再如当代画家培根，他当初创作尽管也是一根筋式的，但他同样又被自己内心深处邪灵东西牢牢支配。相比之下，作为一个基督徒艺术家，他不仅必须摆脱上述种种束缚，还要一切都在神的启示与默示下进行，即由纯粹精神所支配、所引导；只有如此，其艺术才能蒙神所喜欢，所悦纳；至于他最后是不是符合世俗的口味，以及由此导致其在世俗的荣辱兴衰，那就随它去。

我强调一下，如是一个基督徒艺术家，你必须有个充分认识：上帝让我重生于人间，上帝又赐予了我的艺术天份，我就要用好这一天份；怎么算用好？惟向上帝负责，蒙上帝悦纳，一切作为只为上帝选择，一切成功只为荣耀上帝。这就解决了作为基督教艺术的起点与终点，功能与目的。

其次，要表现一种饱满生命感。

让我们再一次将爱贯穿进来，爱上帝，在日常心理，在祷告活动中并不难，在艺术上该怎么体现？上帝可是最最伟大的存在，抽象得无以言说，也没法子测度；但既然整个宇宙，我们的地球，万山千山，一草一木，都是上帝创造的结果，它们之所以美，是由于神性因素存在，正象中世纪早期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说过的：“事物之所以美，由于神驻在它里面。”那么，将上帝创造自然中蕴含的纯形式美充分和集中提炼出来，静观它们，并描绘或表现它们，便可看作在表现上帝，即是爱上帝的艺术体现。

不妨作一下横向比较，一个佛教徒因着他自身宗教限制，对世界采取消极的幻灭感，故将“空、寂、冷”作为其艺术表现最高境界；而在基督徒信仰里，则是对上帝创造的世界由衷地欢喜它、感恩它，因此，完全可以将一切饱满的存在感，坚韧的生命力，作为基督教艺术表现的最高境界。

到此必须探讨一下，什么又是饱满的存在感呢？在我看来，构成大自然基本存在的水、木、金、火、土这些元素，用艺术方式充分凸现它，使木更有其木性，石更有其石质，光更有其光感，水更有其水韵，当然，人更有人味，那就是。因此故，那些对物质质感表现充分的艺术，肯定也是对上帝神性彰显最好的。举例说，象传世的古希腊人物雕像，尽管那时候上帝之光还没降临人间，世界大地主要还是被异教所昏昧着，但今天我们面对这些雕像，总感到一种难于名状的神性存在。究其原因，应该就是古希腊艺术家几近本能地运用了这种饱满的存在感吧。到文艺复兴的巨匠米开郎其罗的（大卫）雕像，就可以视作这种饱满感的典型雕像。还有欧洲历史上宫庭画家对当时宫廷贵妇人华贵衣裳褶皱强调式描绘，（在此不谈其中对贵族气派炫耀，相悖基督教教义）印象派画家对光迷恋，同样应视作是；直到当代艺术里，直接利用天然材料所做的一些装置作品；不胜牧举。

需要指出的，饱满感并不是狭窄到只是生命或存在的最好时期，少女、青春，绿树青山，霞光万道；它包括生命存在兴衰荣枯的所有过程。只有生命意志坚韧不拨之处便有生命饱满存在的地方。我国传统山水画里的枯树老藤昏鸦风景，如果其艺术里蕴含着强烈的生命意志，何尝没有饱满生命感？（在此涉及到怎样才属于饱满的艺术表现，理论上我一时也难于辨清，只在我自身艺术实践中，感到如果能做到如大画家凡高那样地去描绘，应该是吧。）

然后，让我们象上帝那样去创造！

展开论述之前，我得先问道：上帝为什么在人类之中植入艺术这种玩意呢？它关乎我们生存与种族延续？它会影响到我们吃饭睡觉？不会、都不会。看看我家唤作“叮铃铃”的小狗与唤作“喵鸣鸣”小猫，没有这玩意，可每天活蹦乱跳，生命鲜活得远胜于呆头呆脑的我们。然而请注意，因为随即我找到了问题的答案,那一次夜静休息，自己在电脑前观看一部好电影，身下则是一前一后斜卧着这小狗和小猫；我情不自禁被其中好电影所吸引，那里面好故事，好光影处理，好角色扮演，无不让我亦喜亦忧，击轭唱叹；回头，却见那二个小生命睡了似地，拍拍它们脑袋，只向我投来楞楞的眼睛，啥都没感觉。于是，我一下子明白了伟大的上帝怎么会让人类拥有这等能力，这是太美妙能力了！我感恩上帝赐予我们人类这么美好的玩意，我更感恩上帝让我有幸做人,还让我拥有这样份能力!

依照传统基督教观点，上帝造人目的，是为了彰显上帝存在本身。由此合乎逻辑地推理,作为惟有人才有的艺术作为，自然更为了彰显上帝的存在。我们考察整部艺术史，中世纪时人们将艺术当作人与神信仰间中介，正合此理。后来所谓的文艺复兴，从宏观而言,整体流变的同样是对上帝创造的大千世界，全部物性人性里流露的神性真情静观。然后，到十九世纪、二十世纪，转向艺术即直觉，这个直觉说到底还是对上帝神性立竿见影的彰显。

艺术史一路走到今天，则演变成艺术即创造。对此,人们有理由认为，人真正开始创造了。但在基督徒看来，这更是上帝在创造，上帝不过是借人之手在创造而已。因为上帝的根本属性就是创造--从无到有,由一向多,再有多衍繁;返过来再回归一.以往人类被太多罪恶与愚纯所遮蔽,人类只可能静观神性的一面.现在,上帝借着知识与网际发达,认为那些“有多衍繁”的事,你们人类也可以干,没问题.

所以,在我看来当今时代上帝允许其子民进入天国的,应该有二类人,他们是圣徒与创造家.那怕这类创造家身上仍带有很多毛病.因为上帝检选了他们,他们在替上帝做着很好的“繁衍之功”.我完全想象得到:明天的天国里,除了我孤陋寡闻仅知道的圣徒特蕾莎修女加上百分百纯真的信徒,应该还有象大物理学家霍金,有苹果电脑创始人乔布斯,还有象德国大哲学家海德格尔,大艺术家博伊斯;等等.

作为大多数的我们,尽管每个人恩宠不一,智慧和能力都存差异,但我们必须要相信上帝无边的伟大与牠无边创造是为同一；你我凭着信心和努力不懈,照样可以去创造的，至少可以在上帝由一向多,再由多返一的路途做些边边角角的创造之工。也只有这样，我们才不枉在这世界里走一趟；才可以在自己寿终正寝、一缕灵魂脱离肉体沉重时,上帝也不忘派一个天使过来说:哦、天国的窄门准你进入啦；你放心，这里可没有排队，也不会拥挤，更没有你们地面上的索多玛城那么多警察、保安以及匝着红袖章的老太太~~~~

阿门吗？——阿门！